小说 · 6 12 月, 2021 0

隔离(四)

第五天

女邻居睡的很沉,但是梁京一直处于紧张的失眠状态。夜晚是死神收割人头的时候,敲门声,开门声,哭声,说话声,关门声,脚步声,一直在楼道中回荡,感觉时而近,时而远。过了许久,整个楼道安静下来,非常的静,连水龙头滴答滴答滴水的声音都能听到。不知睡了几个小时,强烈的阳光透过红褐色的窗帘,光影照在梁京的脸上,他被阳光闪醒。他把手放到女邻居的额头上,温凉的,看来烧退了。

“你不适合留胡子,刮了胡子很像金城武。我也搞不懂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人,打扮的明明很丑但是自我感觉很好。我前天在电梯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心想这个人好没品味,满嘴胡子又不好看,吃饭时还容易粘菜叶。你有刮胡刀么,我帮你刮。”她醒来,睁开眼睛,看着梁京的脸说道。

“虽然没了胡子会更帅,但是那种帅是一种挺俗的缺少个性的帅。留了胡子感觉更放荡不羁。有句歌词是这么写的,从来不觉得青春还长,可是怎么挥霍没人管。”他说道。

“帅也不耽误挥霍青春。你可以跟她说,我们分手吧!她说,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忠于爱情吗。你说,是的,我忠于爱情,但是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了。又帅又酷又玩世不恭。”她说。

“那刮一次试试,如果感觉不好,隔离结束前还能长回来。”他同意试试。

“先涂上泡沫。”她给梁京嘴巴上抹了厚厚的泡沫,然后用吉列剃须刀细细的刮着,刀片所过之处,露出黑黝黝的皮肤。

“照照镜子看看帅么?”她说。

梁京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的确比有胡子的自己要更帅,但是缺少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感觉,黑黑的皮肤让他想起了巴厘岛海滩上的Beach boy,黝黑的皮肤,洁白的牙齿,结实的肌肉,灿烂的笑容让那些日本女游客看了就亢奋的尖叫。

她站在他的左边,欣赏镜子中的两个人。

“我感觉你的眼睛挺有特色的,小单眼皮把眼睛显的挺大的。你这双小单眼皮挺给你加分的。”他说。

“哈哈,从来没有人说我眼睛好看,你是第一个。”她说。

“那你什么地方最吸引人?看不出来还有其他地方了。”他说。

“声音,性格。我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跟我呆上一会儿准会喜欢上我。”她看着镜子,充满自信的仔细打量自己。

“你说话的确柔和带着娇气,甜而不腻。尤其喊人名字的时候,梁京,把我骨头都喊酥了,很有含糖量。”梁京笑道。

“你单身多久了?”她问道。

“蛮久了,两三年了。这不是总想找个十八岁黄花大闺女么,没找到,自由职业者,没有同事,自然没有人带着闺女找我打羽毛球。”他嘲讽道。

“你讨厌呢?我都忏悔了跟过去说再见,你怎么还提呢?”她似怒非怒的说道。

梁京热了牛奶,用面包片、煎蛋、金枪鱼罐头和培根做了三明治。三明治在烤箱烘烤后,切成了小三角快,每块三明治上面都插了一根彩旗的竹签五颜六色的摆放在镶着金色花纹的骨瓷盘子中。

“你人看上去挺粗的,做早餐还挺讲究的。我早餐一般都吃热干面,很少吃简餐。”

女邻居坐在餐桌旁,拿起一块三明治放入嘴中。“谢谢,感觉真好吃,外面面包烤的酥酥的,里面鸡蛋,三文鱼和培根还很柔软,口感味道都很棒。”她浅浅的笑笑,继续说道,“真的是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天晚上我以为我会死掉呢。”

“我感觉现在网络上有些人真的很讨厌。你看有人抱怨说后勤保障有问题,蔬菜供应贵,下面就有一群人谩骂,说什么传播负能量,给敌人递子弹。都不让人讲话了,必须赞美,不能批评。”梁京翻着微博说道。

“别搭理他们,我都不上微博,也不跟陌生人聊天。那些人被我称为loser,就是自己不得意就到网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毫无道理的谩骂。还有靠骂人吃饭的水军,花钱雇佣的,在网络上灌水骂人。”

“新建成能容纳万人的临时性肺炎医院,被感染的人会集中送到这里治疗。你看看这条新闻。看照片医院规模挺大,跟足球场差不多。还有网友拍摄的照片视频,好像没有供暖,厕所这么脏,遍地都是水,搞不清楚是尿还是水。这地方怎么住呢?”梁京把手机递给女邻居看。

“这地方能治病么?条件也太差了。我就是在家等死也不去那。”她说道。

“没有特效药去了能干啥呢,最后就看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如果这样的话我肯定也不去。”梁京说。

两个人正聊天,门铃响了。来人一个是戴着口罩的大妈,还有两个穿着防化服的人。他们是来给小区业主做检测的。如果被感染就要送到医院集中治疗,防止感染扩大。梁京和女邻居听了感觉很恐惧,万一自己真的被感染,送到全是感染病人的地方,又不是单间,天天戴着口罩不要把人憋死了。而且那么多被感染患者在一起,空气中病毒浓度一定很高,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交叉感染。

“我不做检测,我没有病。”梁京隔着门说道。

“不做检测不能出门,做了检测,没有被感染就可以外出了。”街道大妈说道。

“你走吧,我不检测,我也不出门。”梁京坚持不检测。

街道大妈见敲不开门,只好跟防化人去敲其他家。

两个人像惊弓之鸟一样,生怕被生化人抓了去,住在条件极差的医院,不但治不好,反而加速了死亡。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电影演到一半,女邻居有点困,躺在沙发上裹着毛毯睡着了。梁京又看了一会,感觉有点冷,打颤。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点热。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用耳温枪测体温,38度,低烧。梁京感觉两眼发黑,看来两个人百分百中招了。他又量了女邻居的体温,38.2度,也是低烧。他犹豫了,是在家自己硬挺,还是去医院治疗。去医院怎么治疗,有特效药么。要知道当年非典可是全靠打激素好的,虽然康复了但是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梁京上网搜索关于这次疫情的治疗方法,因为病毒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全靠呼吸机。但是有一件让人欣慰的事,病毒的死亡率并不高,只有百分之一左右。自己完全可以赌一把。

黄昏渐渐来临,天慢慢的暗了下来,女邻居躺在沙发上呼呼的睡着,两腮通红,这种嗜睡与感染病症高度吻合。梁京坐立不安,他向窗外看去,警车在小区门口停着,闪着警示灯。小区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这时,又有门铃声,又是居委会大妈戴着防化人来做检测,梁京再次拒绝了检测。居委会大妈颇有耐心的劝了一会,梁京态度依旧坚决。居委会大妈给梁京家的大门贴了一张封条,并叮嘱梁京,如果想通了联系居委会做检测,不检测不能出门,如果封条坏了要负法律责任。

梁京已经沮丧到极点了,哪有心情去想封条的事情。他又找出了过期的退热药,还有八粒,两个人还挺几天。如果实在挺不住,再检测也不晚。

女邻居醒了,感觉头疼,喉咙发干,很冷,还咳嗽。上午本来感觉挺好,下午就又发烧了。像是回光返照了,女邻居有些绝望。

梁京见女邻居醒了,问道:”要不要让防化人帮我们检测,大不了被拉去集中营。”

“还检测什么,我感觉就是了。现在就选择是在家里熬着,还是主动去集中营。我是不会去的,我就在这熬着。”女邻居说道。

梁京看女邻居这么坚决的态度,心里面也踏实一点。

第六天

两个人的体温没有继续升高,一直维持在38.5以下。他们在家穿着棉外套还打着空调,咳嗽似乎更严重了。

实在没有什么胃口,梁京煮了一大锅的粥,拌着咸菜和健身时吃的蛋白质粉。饿了就热热粥,垫垫肚子,剩下时间就躺在沙发上看电影或者睡觉。

梁京听到走廊里面有电钻声,像是钻墙的声音,他透过门镜,看到两个戴口罩的电工正在安装摄像头,而摄像头正对着梁京家的门。梁京很生气,也不顾贴在门上的封条,打开大门就质问为什么安装摄像头。

安装的工人看了一眼梁京,没有搭理他,继续安装。梁京出来制止,并恐吓工人说自己得了病,小心被传染。工人一听,吓跑了。梁京小胜,很得意的回屋了。

过了一刻钟的时候,有人敲门,梁京一看,是街道大妈带着四个警察和刚才跑掉的两个工人。

梁京心里有些怯战,他知道自己斗不过警察,现在又来了四个警察,如果出去肯定被带走。

“啥事。”梁京隔着门问道。

“我跟你讲小伙子,你如果不检测就不能出门,门口我们安监控摄像头,什么时候确定你没有被感染,什么时候才能取掉摄像头。你要是阻止安装就是破坏防疫,这是违法的行为。警察都在这,他们有执法拍摄仪,我们都是文明执法,我好好的跟你说。”街道大妈倒是很有耐心,警察也没说什么。

外面又继续安装摄像头了,梁京放弃了抗议。

“我他妈的真傻。”梁京对着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女邻居骂道,”你说我图什么,大过年的被隔离照顾别人老婆,害得自己被感染。你活着,回头你跟老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你死了,你老公拿着遗产再去找一个。我是做活雷锋回头还得把命搭上,你是死是活我都没啥好处。”

她被梁京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呆了,她坐起来,委屈的说道:”我,我不是说等疫情过去就离婚跟你在一起么?”

“别逗我了,我才不相信呢。你不离婚我又能如何。”梁京说道。

“我没必要骗你,你不相信那现在就……”说着她撕开睡衣,露出丰满圆润的胸,满是委屈的望着梁京。

“穿上衣服,你以为你就这么受欢迎,只有你想嫁的的,没有不愿意娶的?”梁京轻蔑的说道。

“你嫌弃我,也可以,你说你想要什么,我补偿你。钱还是什么?”她虽然感觉委屈侮辱却不想离开。

梁京希望她能生气离开自己家,两个人一了百了,但是见对方就是不提离开二字,又看对方委屈的样子,好像比窦娥还冤,心里的怒火又熄。一屁股坐在沙方上,用手搓着脸,努力让自己冷静冷静。

女邻居系好衣扣,安静的坐在一边,心里忐忑,为了化解了一次危机也算是做出巨大努力,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梁京。

梁京看了看,不解其意。她打开与老公的微信聊天,让梁京看。梁京想看,又不能直接拿过来看,那样显得自己太小气,太多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装作不经意的目光从手机上掠过,清楚的看到女邻居发给老公要离婚的消息。

“离婚我是肯定会离婚的,即使我们现在成了路人,我也会离婚的。你看不起我,贬低我我都可以原谅你,至少我是诚心的对你。你把我赶出去,让我孤苦伶仃的死在冰冷的医院里我也不会怪你,至少你曾经照顾和陪伴了我五天。”她的语气甚是诚恳,说的梁京很内疚,跟她相比,自己似乎小气又不成熟。

梁京长长的感叹了一声,走去阳台散散气。他看到在小区围栏下有一个人鬼鬼祟祟,似乎要”越狱”。

梁京马上拿起了装着长焦镜头的照相机,对着计划越狱的邻居拍。看上去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正在翻越小区的围栏。小区围栏有两米五,围栏上面还有电网,因为怕电死人,电网重来没有开过,但是想翻越两米五的的围栏还是很又风险。

只见那个人观察一下四周,然后轻轻向上一窜,两只手抓住栏杆顶端,然后用脚踩着栏杆上面铁焊的花纹图案,一点点向上爬,最后身子像一只猴子一样卷缩在了栏杆上。头上就是两根电网,脚下是铁艺的栏杆,脚斜踩在弯曲造型的栏杆之上,身体前后不稳,在栏杆上晃动。这个姿势非常危险,一不小心,脚踩空了,身子很可能被栏杆穿个洞。如果身子不稳往后仰,掉下来,后面是茂密的灌木林,皮肉划伤是免不了。梁京紧张的浑身是汗,在一旁的女邻居也惊呼危险。

这个邻居也顾不了太多了,他必须用手拨开两根裸露的电网线,然后纵身向前跳才是最安全的。他稳了稳身子,用手去轻触电线,没电。他胆子大了很多,用一只手抓住电网线往后一拨,整个人顺势跳了出去,但衣服的一角不慎刮在了铁栏杆的顶端,整个人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大头朝下重重的摔了下去。衣服被栏杆挂出口子,棉絮从大衣中露了出来。

“哎呀!”女邻居惊呼,“这下摔的不轻,看着都感觉头疼。”

电网虽然没有通高压电,但是报警功能,只要一有回路报警灯就会闪亮。逃跑的邻居摔的太重,在地上躺了好久才勉强坐起,待要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辆警车已经赶到。从警车上下来三个警察,把”越狱”的邻居按在地上,戴上手铐后,拎起来,扔到警车上。警车闪着警示灯,开走了。

梁京和女邻居甚是失望,这么惊险的一跃,还重重的摔了一跤,结局是从”监狱”跳进了拘留所里。

第七天

梁京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病毒正在吃自己的肺。起初肺还是鲜红色,慢慢的变成了粉红色,然后又变成了毛玻璃白色,最后消失了。他被吓醒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感觉腰酸背痛,发烧还没有退,他更加深信自己被感染了。

梁京从沙发上爬起来,沙发太软导致落枕,脑袋歪向一边,不敢扭头。女邻居还在卧室熟睡,看来又要自己忍着落枕的痛负责两个人的饭。

年快过完了,没有一天好好的吃过大餐。他做了一锅红焖羊排,出锅后又撒上一把小米辣和干香菜,浓浓的香气飘了一屋子,这算是过年最硬的大餐了。

女邻居也被这羊排的香味唤醒,“没看出来,你还有大厨的手艺。”

梁京内心很不爽,想到这个女人在自己家住了六天,没做过一顿饭,饭票就是一张花言巧语的嘴。梁京还是碍于情面,不好埋怨,违心的叫女邻居一起吃。

“听说在东北都是女人做饭,而且吃饭的时候都不能上餐桌,只能在厨房吃。”她问道。

这种问题对于梁京来说算是一种挑衅,他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从谁那开始造谣的。东北一项是男女平等做的最好的地区,相反在南方女人反而成了生育机器。

“这种事情不分地域,分人。有些女人讨厌,看到她就没食欲,只能让她去厨房吃饭。”梁京瞪了一眼女邻居,暗示她就是那个讨厌的女人。女邻居看了梁京的眼神,心里也是不爽。这几天女邻居为了两个人能够相互照应一直忍着梁京越来越坏的脾气和语言暴力,但是憋在房间里,又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谁的心情能好呢?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憋着闷气吃了饭,梁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女邻居坐在一旁玩手机。

“你天天聊微信,又在勾搭小男孩了,不要勾搭16岁以下的,那是未成年人,犯罪。”梁京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女邻居放下手机一巴掌打在梁京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梁京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他实在想不到女邻居能动手打自己。他转身抡起拳头向女邻居砸来,当拳头将要砸在女邻居脸上时又停住了。女邻居怒气冲冲的盯着梁京,见梁京停住了拳头,趁机用手使劲的推开了梁京,骂道:“孬种,看你那样还敢打人。”

梁京被重重的一推差点摔倒在地上,他再次扑上来,用手锁住女邻居的脖子,这可是要害,只要梁京稍微情绪失控都可能对两人造成永久的伤害。女邻居此时已经顾不得考虑危险了,抡起拳头对着梁京劈头盖脸的打来。梁京只想吓唬一下对方,见对方没有被吓住,他松开掐着脖子的手,两只手抓住她的两只手,把她死死的按在沙发上。

女邻居深呼吸,用尽洪荒之力,还是没有挣扎开。梁京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微笑。女邻居继续挣扎但无济于事。这场“战争”实力悬殊,虽然她先发制人,但是最终在力量上面败下阵来。她的这股劲泄了,压抑的情绪也跟着释放了。她看着那个按着她双手长了一嘴胡茬的英俊男人,心生爱慕。她突然挺起身子,对这梁京的嘴就是深深的吻。又是突然一击,与“战争”开始的清脆一巴掌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次偷袭让梁京缴械投降,他松开了双手。她顺势用四肢死死的缠在梁京身上,甩也甩不掉。一场暴力冲突最终以这种成人的游戏结束了。梁京输了,输的心甘情愿。女人战胜男人从来不是靠力量,而是靠智慧与温柔。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咳嗽不止,咳嗽的窒息缺氧,两眼发黑。如此虚弱的身子,如此激烈的“战争”,“战争”双方一开始就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开战即决战。最后打到了两方精疲力尽,两败俱伤。

两人的病严重了许多,这让梁京有些担心。他翻了翻药箱除了退烧药还有几片白加黑和头孢。他想到了夏天父母来时给他带了很多特产,有东北的椴树蜂蜜,银耳,黑芝麻还有枸杞。梁京不相信中医,但是在缺少西药的情况下只能的试试中药了。他用锅熬了满满一锅浓稠的银耳汤,又加了黑芝麻和枸杞,吃的时候滴几滴椴树蜂蜜,香甜可口。治病靠的就是一种信仰,虽然这银耳羹不治病,但是此时此刻两个人都相信银耳羹对这种肺部传染病有着神奇的疗效,喝了一碗之后感觉神清气爽,就连低烧也退了。

小区里面已经有居民戴着口罩散步了,那些被感染的人已经统统的被送到了“集中营”隔离了。唯一有危险的就是梁京他们两个人。他们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散步的居民,虽然只有几十米远的距离,但是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他们还在忍受着死亡的威胁,而那些散步的人是幸运的,他们属于半解放状态,可以从号子里面出来放风了。

一辆大卡车开进了小区,那是辆送菜的卡车,上面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还有肉和鸡蛋等。居民在居委会的指挥下有秩序的排队领菜。梁京和女邻居两人被社会抛弃了,不能出屋,也么有人给他们送菜。他们如同生活中孤岛之上,远远的眼巴巴的望着大陆居民的幸福生活。

梁京认为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对待,自己拒绝接受检测就被剥夺了吃新鲜蔬菜的权利,这有违人权。他打电话给居委会主任,希望居委会能够派人送蔬菜。这个要求被居委会主任拒绝了。不配合防疫的人是不给分配蔬菜的。

“这简直是侵犯人权,我拒绝检测但是我在家自我隔离配合防疫,怎么还剥夺我吃新鲜蔬菜的权利,这是利用手中的资源对我们的打击报复。”梁京愤恨不平。

“我们冰箱里面不是还有那么多菜么,足够吃一段时间了。”她安慰道。

到了晚上,两个人又发烧了,而且比白天的温度更高了。他们盖了两层被还是感觉冷。迫不得已,只能吃退烧药来降温了。两个人烧的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第八天

两个人陷入了混沌的世界之中,没有时间,不分昼夜,脑子像浆糊一样似睡非睡。咳嗽声在这个房间里面没有停过。

女邻居剧烈的咳嗽喷在被上一些黏糊糊的液体,梁京迷离恍惚的看见那些黏糊糊的液体鲜红色。他心里像,是什么,她来月经了?他用手去摸了摸,黏糊糊的。血!这个字在梁京的大脑中闪现,他突然清醒了,他看到被上有一摊血而女邻居躺在旁边陷入了昏迷。

梁京害怕了,他赶紧打通了居委会主任的电话,半个小时救护车到了。梁京和女邻居被抬上了救护车。梁京恍惚中看到几个防化人正在围着他俩忙碌。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要做什么,梁京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去问了,生还是死已经不能他能够把握的。梁京看着躺在一边带着呼吸罩已经昏迷的女邻居,他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一片漆黑,就像漂浮在无边的深渊之中,他感觉身体随着深渊的水流在流动,时而上,时而下,时而颠簸,时而平坦,突然感觉被巨大的波浪掀起,又重重的掉了下去。很深,很深,又被一双巨大的手接住了,让他感觉有了依靠。他感觉自己在向上浮,眼前有了亮光。他睁开了双眼,还活着,他看到了挂在床头的吊瓶。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仔细回忆发生了什么,除了能够想起他摸到黏糊糊的红色液体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个防化人进来了,他虚弱的问道:“我被传染了么?”

“没有,普通肺炎,需要住院一个月治疗,安心养病。”防化人说。

他叹了一口气,一颗石头终于落地了。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的呢?”梁京还忘不了她。

“她在女病房。”

“严重么?”

“不严重。”

隔离结束了,一切恢复如初。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老人坐在小区的椅子上晒太阳。梁京吃过早餐,他上午约了客户谈广告摄影的事情。他出门前照了照镜子,刚刚刮过胡子的他显得干净、成熟、稳重。他锁上门,按了电梯。这时女邻居和老公也出门了。梁京看着女邻居,女邻居并没有在意他,只顾和她老公低声说笑。电梯到了,梁京先走进电梯,转过身来。他与她目光掠过,不见一丝牵绊。

隔离的时候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