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到上海住在上海武康路上的一座老洋房里,这座洋房已经有接近一百年的历史,是一栋地中海风格的建筑。洋房黑灰色的外墙爬了半面墙的爬山虎,炎热的夏天看起来多了一丝清凉。洋房外面还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面有几株参天古树。院子的大门围栏上刮着一个精致的牌子,上门写着优秀历史建筑。在上海市中心寸土寸金的核心地带能够住上这种优秀历史建筑那一定是非富即贵吧。这栋三层洋房的内部在建国后被改造的面目全非,原始的客厅餐厅和厨房都被隔成了房间,并塞进了八户人家,拥挤不堪。浴室,卫生间,厨房都是公用的,过道也堆满了各家的杂物。这里应该称作优秀历史建筑中的贫民窟。
我租了一间十平米大小的房间,房间位于洋房的二楼,听说是二楼露台加盖的房间。房间有两扇对开的黑色铁窗户,窗户不隔音还漏风,下大雨时会向内渗水。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一队队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从洋房外路过,用那种羡慕的眼神打量着站在窗前喝咖啡的我。我穿着睡衣,神态自若,端着纯白色宜家出品的咖啡杯,看着院子外面熙熙攘攘的游客。游客是不会知道我只是一位租了一间房的租客。我的这种朴实无华且惬意的形象或许会成为游客心中上海富裕阶层的标准像。
在洋房周边有很多的酒吧和西餐厅,下班后我都会去酒吧坐一会,那是位于复兴西路近武康路的一家酒吧,酒吧是老房子改造而成,里面主要销售自酿啤酒和简餐,一楼的墙体被透明的大玻璃窗取代,与外面花园融为一体。酒吧内挂了几块大液晶电视,电视播放着中央体育频道的节目。
夏天,我会选择室外院子的座位,点一盘蔬菜沙拉,里面有生菜,玉米粒,小番茄,秋葵,还有几片薄的透明的火腿片和一只大虾,再要上一杯扎啤。喝一口啤酒再用叉子叉几片生菜放到嘴里咀嚼,发出那种清脆的嘎吱嘎吱的吃草声。沙拉的味道不如东北的凉菜,东北的凉菜是用黄瓜丝,粉丝,菠菜和生菜用东北大酱,醋,酱油和糖,外加一大勺麻酱点睛,实实在在的一大盆,价格只有沙拉的五分之一,再吃个东北大馒头,相当完美的晚餐。有条件的话可以再来瓶哈啤,一口大葱沾大酱,一口哈啤,看着新闻联播,小日子红红火火的。
我给老家的父母打电话报平安。我在上海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一家法国跨国公司,家乐福。这家跨国企业在上海的很多高档社区都有门店,我在里面做高管。父母听了很高兴,希望我赶紧找个女朋友,把婚姻大事订下来。
我放下电话就成了家乐福门店的仓库管理员,每天负责管理记录仓库的进货出货的数据。下班后我都会换上看上很体面的轻奢服饰,手里拎着不知名的皮质公文包,走在复兴西路法国梧桐的树荫下,一副城市精英样子。
过了六点,酒吧就很难找到单桌。我会落落大方的坐在某个年轻漂亮女士的对面,点一杯啤酒和一盘蔬菜沙拉。她一头乌黑的波浪披肩长发,脸很白,脸看上去棱角分明,不像大多数中国女人那种圆润缺少棱角的脸,倒像欧美女人。脖子上挂一条绿色翡翠镶嵌的白金项链。她的手指纤长,长长的指甲让我想起了洗头房的洗发妹。洗发妹的手指也有长长的指甲,在洗发的时候,长长的指甲在头皮上挠呀挠的,又舒服又撩人。你仰起头能看到洗发妹丰满的乳房,用手去捏捏,像豆腐一样柔软,这时洗发妹只会狠狠的说一句“你给我老实点”。
与漂亮女士搭讪的开场白就是“我也开过一家类似风格的酒吧,是在重庆最繁华的地段。”
对面的美女可能冲着我淡淡一笑,我继续讲诉着酒吧的故事。我开的酒吧酒水是一百四十九畅饮。女士免单。听起来蛮便宜的不是吗?其实啤酒一点不贵,一瓶成本不到两元钱,你可劲喝一晚上也回不来成本。更何况几个人来不可能只喝啤酒,酒吧还有烧烤,都是补肾的。烤猪尾巴,烤羊腰子,烤牛蛋,烤牛鞭。很火的,一晚上营业额能有小十万。
对面的美女没有对我的话做出反应,我继续说道,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做生意了,家族影响,我父母就是做生意的,他们的生意做的老大喽!在我们老家整个服装批发市场都是我家开的。不过我没用我家一分钱,继承了我家赚钱的基因就足够了。我是我学校中第一个开保时捷911的人,我们校长只开了辆C级奔驰。
说到这里我看了一下对面的美女,她像是没有再听我的讲话,低头看着手上的时尚杂志。
你手上杂志里的时装和包包我家批发市场都有卖,销量最好的是LV,从几十元到几百元的都有。看是啥材质的。低档革的一般都是家庭妇女买。平时买个菜啥的带着,包里放点零钱,皮实耐用。高端一点的就是纯皮的,一般年轻人买的多。虽然颜色手感更好,看起来也高端,但是不实用,一年半载的就褪色了。这种皮子的,一旦褪了色,感觉像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灰土暴尘的感觉反而不如革的高档。
对面的美女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挑,像是在笑。
我的那家酒吧叫摩托日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突然蹦出了摩托日记这个名字,很酷,很朋克的感觉。后来我到旧书摊看到一本书叫《摩托日记》,我仔细翻了翻,作者叫切格瓦拉,还是个南美的革命家。革命是啥,就是反主流社会,也很朋克吧。我买的这本旧书,回去一口气看完了,这是我人生到今天看完的第一本书。
你感觉革命如何?我听到革命这词感觉很酷。你喜欢音乐吗?崔健有一首歌叫《新长征路上的摇滚》。那首歌就很酷,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长征就是革命,革命就是长征。两万五千里什么概念,从中国黑龙江的漠河走到西藏阿里是七千公里,也就是说要来回走三趟不止。那时候没有摩托,如果有了摩托就方便多了,别说两万五千公里,五万也不在话下。
我还买了辆哈雷摩托放到店里。不是真哈雷,就是一比一的模型,真哈雷多贵呢,怎么也要几十万吧。
一辆银色奔驰停在酒吧院外,跑车的造型,单开门,发出低闷的吐吐声。
奔驰跑车很少见,一般有钱人买跑车都不会买奔驰,最低配也是911了。买奔驰只是口袋里的钱少,退而求其次,毕竟奔驰起码比福特品牌上要强一丢丢。
我对面的美女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出酒吧,坐上奔驰走了。
下次真的要开着911来,否则被美女鄙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