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2 12 月, 2021 0

隔离(二)

第三天

1665年英国伦敦发生了黑死病(鼠疫)疫情,有五分之一的伦敦人在这次疫情中死亡。距离伦敦200多公里的亚姆村的一个裁缝因从伦敦购买布料被病毒污染把病毒带进了村子。整个村民为了能够阻止病毒向周边村庄继续传播,主动对自己的村庄进行了隔离。全村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死于这次黑死病疫情。虽然亚姆村在这次疫情中损失惨重,但是他们的自我隔离成功的阻止了疫情向周边扩散,挽救了成千上万的生命。所以你们今天的自我隔离,自我牺牲就如同当年英国亚姆村村民一样伟大。

一个网名叫玲珑的同学把这个故事发到了高中同学群里,还加上了自己的评论并且@梁京。梁京看着这条消息心中更是烦躁不安。“这种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拿别人的痛苦当乐子,谁他妈的想伟大,这不都是被迫伟大的。”他心中暗暗骂道。梁京坐在餐桌前,用手拄着脑门,仔细的回顾了自己在隔离前的活动轨迹,一周前从重庆回来后每天晚上会去健身房健身,三天前去超市买年货。在健身房肯定没有戴口罩,去超市戴的是防尘口罩用来防雾霾,但是逛超市时似乎没有戴口罩。梁京想着想着恐惧感越来越强,他赶紧拿温度计测体温,体温正常,他松了口气。

在梁京垂头丧气,心神不宁时,门铃响了。梁京心里一惊,感觉是防化人来抓他了。梁京感觉防化人就是科幻电影中的清道夫,他们负责清理被感染的人,把他们送到处理厂进行无害化处理。他透过门镜看到按门铃的是对面的女邻居,他松了一口气,把门打开一条缝。

“有什么事情么?”梁京问。

“我只是想问问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女邻居说。

“什么声音?”梁京感觉恐怖,难道防化人在夜深人静之时清理小区了?

“哭声,一个女人的哭声。你确定没有听到么?”女邻居说。

梁京听到这脑子里浮现出昨天晚上两个防化人搬运尸体的场景,“哦,唉,我昨天晚上看到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梁京犹豫是否要给女邻居看昨晚拍到的照片。

“什么事情,如果不涉及你的隐私我是很想知道。”女邻居说。

“那你进来吧,我这有些照片,看了你就明白了。”梁京把门打开,示意女邻居进屋。

女邻居犹豫一下,走进了房间。

梁京把照片展示给女邻居,女邻居显得很吃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小区已经有人死于这次传染病了?”女邻居有些紧张。

“是的,很有可能你听到的声音就是死者家属的哭声。”梁京很肯定自己的猜测,“你最好回忆一下你最近一周的行动轨迹,有没有去人多的地方,有没有戴口罩做好防护。”梁京提示女邻居。

女邻居想着自己的活动路线,去过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上班时挤公交车,还没有戴口罩,因为平时没有戴口罩的习惯。她的思路有些乱,内心很紧张。

“我打个电话。”女邻居要给她的老公挂电话,她很紧张,感觉自己一定会被感染,而且潜伏期马上就要过了,她要死了,要被人像垃圾一样卷起来扔掉,她感觉很无助,她需要最亲密人的安慰。

女邻居打通了电话,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跟老公讲了。她老公轻描淡写的安慰道,“没关系,你不会那么倒霉的,在家呆几天,等隔离结束后就好了。需要我回去陪你么?”

“你回来也没有用,而且这边很危险,你在老家也小心点。”

女人有时候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是希望老公马上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就不直说,需要男人去领悟体会。

女邻居走后,梁京有些坐立不安,再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回家已经晚了,现在的他焦虑的已经无心做任何事情了,他刷着手机,关注着微信上的每条消息。都是坏消息,而且越来越坏,越来越糟,越看越让他窒息。他不想看微信,但是又忍不住不看,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的消息。他感觉微信群和朋友圈的问候和祝福都是那么的虚假,光知道动动手指头,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行动。正能量就是他妈的吹牛皮!

这时门铃又响了,梁京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按他家门铃的只有快递,难道防化人来了,难道自己已经上了防化人的花名册了,谁他妈想带走我我就跟他拼了。菜刀就放在菜板上,梁京看了看菜刀,心里镇静些。他通过猫眼又看到了女邻居。

“你有什么事情么?”梁京把门打开一条缝问道。

“能在你家呆会儿么?”女邻居与梁京一样经历着煎熬,精神压力已经让她无法一个人来面对。

“进来吧!”梁京感觉女邻居的提议不错,毕竟他也需要有人陪伴,尤其是同命相连的人。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谁也不看手机,不受手机信息的干扰,反而感觉好了很多。

“你说我们不会那么倒霉吧?”女邻居担心的问道。

“不会的,我早上看一故事,伦敦当年流行鼠疫才死了五分之一的人,还有五分之四的人活下来。我们城市这么大,五分之四人口也不少,难道我们还不是那五分之四么?”梁京安慰与自我安慰道。

“你说的对,说实话刚才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你一个人过年?”

“嗯”

“单身还是……”

“单身。”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摄影师。”

“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职业,经常外出拍摄吧,你都去过哪里?”

“那可多了,中国基本上走完了,各大洲也差不多都去过。”

“哇!真羡慕你,我特喜欢旅游,就是没有时间,我很想去印度玩,可是我老公嫌弃印度脏,死活不去。你去过印度么?”

“去过,印度去过好几次,孟加拉也去过几次。跟中国的大城市相比是有些脏,但是没见过的有趣的事情也很多。”

闲聊是最好的解除焦虑的方法,两个人聊起了旅行和各地的风土人情。梁京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风趣幽默,听得女邻居喜笑颜开。

下午两个人在梁京家吃了具有东北风味的烤肉。时间在两个人的谈笑间飞速流逝,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女邻居很犹豫,是回家还是继续留在梁京这里。梁京也很犹豫,要不要主动的挽留对方。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后,女邻居说:“天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是不早了,不过再坐一会也可以。”梁京试探性的挽留。

“那再坐一会。”女邻居假意掩饰自己想要留下的想法。

“说实话我一个人呆着会很焦虑,其实我也担心我会不会被感染。”

“我也是,那我再呆一会。”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春节晚会的回放。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明明已经很疲倦了,但是两个人都不想先说要休息。

小区居民家的灯一盏盏的关了,梁京和女邻居坐在沙发上打着盹。这时突然听到有人敲脸盆,“咣咣咣”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区中回荡,居民被声音惊醒,打开灯向外面看,已经死气沉沉的小区瞬间有了生机。一个女人边哭边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啊!”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在被隔离的小区让人毛骨悚然。

梁京和女邻居向外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敲击脸盆的声音越来越重,喊声也越来越大。过了十几分钟,有救护车和警车赶到了小区,哭喊声停止了,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时间,警车和救护车离开了小区。

整个小区更让人感觉是一个大号的监狱,囚徒们住在号子里面不能随意走动,能接触外部环境的只有窗户。人被拉走了,但是囚徒们还不愿离开,他们在窗前挥手,相互问候平安。明天晚上会有谁被带着没有人知道。厄运随时会降临。

“My GOD。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被传染啊!”女邻居紧张的哭了起来。

梁京拍了拍女邻居的肩膀表示安慰。

梁京感觉这就像是一种等待,等待上帝的审判。面对这种新病毒还无药可救,是死是活全靠个人的修行了。他开始审视自己的行为,这些年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是否伤害了别人,是否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沉迷于色欲。